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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2011年11月26号。算是一七吧。

 

死亡是什么。 静下来的时候,我偶尔会想,而这几天特别强烈,每个人活着的时候,都有一个“我”在支配着自己。 当我们有自己的主观意识的时候,或许已经降临世间好几年。乔布斯说自己亲生父母的时候,仅仅用“They were my sperm and egg bank (Steve Jobs, page5)”,Jobs 有自己说这话的背景,但是仔细想想,在我们身体之内而有凌驾于身体之上的这个“我”的概念是哪里来的呢? 为什么每个人的每个“我”都只属于自己的身体,或者说每个人的每个身体都只有一个“我”?  在一个生命年幼时,这个“我”的概念逐渐一点点形成,一点点开始支配自己的身体,而当身体慢慢退化之后,“我”却不会逐渐消逝,那么,在肉体最终停止工作之时,这个“我”的概念又去了哪儿,瞬间消散掉了吗? 那么,当“我”不再受制于肉体却又瞬间消散掉之后,我之于这个世界又是什么关系呢?  “我”将不能再思考不能再控制肉体不能再看不能再听不能再说不能再碰触,“我”还存在吗?  死亡的瞬间,“我”还能思考吗?  跨过这个瞬间,“我”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 ?  “我”这个概念还会再重新产生吗?  如果再次产生的“我”赋予另一个全新的肉体,那“我”还会是之前那个“我”吗? 或者,现在存在于我肉体中的“我”是否来自某个我完全不知道的“我“?   一切都是未知。

 

死亡,在死亡的瞬间你才明白,但是跨过这个瞬间,刚刚明白的却又随着“我”这个概念一起消散,仍然还是未知。

人并不恐惧死亡本身,而是恐惧对于死亡的未知。

 

亲人逝去时,你会伤心。  你为什么伤心呢,因为他不再存在了吗?  还是因为你不知道他是否存在?  亦或是你相信他依旧存在而你却不知在何处?   无论怎样,这都是一种未知。

 

之前遇到两个基督教的传教士,基督教认为人在来到世间之前和离开世间之后都是以“灵”的形式活在主的身边的。  我信吗?我不信。 但是我尊重那些相信他们的人,因为这种生死观可以完全消除他们对未知的恐惧。

佛教认为,人只不过是六道轮回中的一个阶段。   我信吗?我也不信。 同样我尊重那些相信的人。

 

那夜失眠,躺在床上我在怀念爷爷,可是怀念什么呢?怀念和爷爷喝浓茶的午后? 怀念爷爷给我讲那些动乱时期的故事? 看爷爷在平淡中讲自己当年在荒诞的岁月如何为了生存弯下脊梁? 他说了,我听了。 这就是所有了。 如果怀念的是这些,那么,如果爷爷讲完了所有的故事,那是不是就可以不怀念了?  不,怀念的不是这些。   是他的逐渐苍老的脸吗?  还是他粗大的手?   爷爷一直坚持住在1949年就盖起的老房子老院子里,虽然经历了荒诞岁月宅子已剩下当年的一部分,虽然曾经的石碑被打烂铺在院子的角落任凭风吹雨打,那些竹子却一年一年更加强壮更加高大。  或者,怀念本身就没有什么具体对象的,就是这么一团意念在脑中,你越想搞清楚自己究竟怀念什么,却更加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怀念死亡或许就像死亡本身一样充满未知,因而令人恐惧。

我很小的时候就看到过爷爷奶奶打好的棺材。  漆的很漂亮。  显然他们肯定是思考过这个问题的。  春末的时候,爷爷时常心慌、坐立不安,我想算是一种对即将到来的未知的不安。

 

我在11月16日,国内时间晚上8点18分给爷爷家打了电话。 爷爷开心的说“额娃又从英国把电话打回来了啊”,我刚问了爷爷身体情况,爷爷就用一连串类似咳嗽、气喘、急促呼吸或者一种我从未领略的身体状态回答了我。 我心头一紧。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再晚一些就是爷爷又一次被送进医院的时候,3天的连续高烧彻底击垮了这个虚弱的肉体,3天后的晚上爷爷在自己家的老院子离开了。 我庆幸的是,我能够在爷爷最终恶化前跟他再通电话,我难过的是,这些都在爷爷入土之后我才了解。

 

爷爷是19号晚上离开的,那时候我是中午。  我是个时常不会表现出喜怒情绪的人,我不希望自己的消极情绪影响别人。  那天我虽不知道爷爷的情况,但也有些莫名的压抑。那天小陆是来做客的。 我知道他是真真切切可以当兄弟的人。 我们从吃完午饭就开始走,从家里走到学校,从东门走到西门,又从西门走回东门,随便吃了点之后又从学校走到火车站。一直在走。 感谢他能陪我一起如此二过。我喜欢这种方式。 似乎各自心里都有些事情,一起用一种和平的方式来排遣却又不分享痛苦。

 

我的有些性格随爷爷。 爷爷活着有自己明确的立场和标准,不过都在自己内心。 表面上都是平淡和从容,从来不唉声叹气,从来不怨天尤人。 我虽然对这个混蛋的世界很多时候会心里想着妈了个逼的但是表面上都还是一副从容的面孔,少年时代的锐气依旧在,只不过全然自己知。 

爷爷爱喝茶,特别是在午后喝浓茶。 我的喝茶史似乎始于爷爷家,我能够记得的最早最深刻的茶的印象就是在爷爷家喝了浓茶苦到哭着找糖。 而从初中高中左右我就习惯并且享受于能在节假日回爷爷家在没有什么干扰的午后院子中喝浓茶。

爷爷爱听秦腔。 和大多数关中老汉一样,爷爷也喜欢赶戏台看大戏。 和摇滚乐一样,爷爷最爱的就是去现场听各个剧团的场子,品评当地名角的老道之处。

 

这几天来我没有哭,没有唉声叹气,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良情绪,除小沫也没人知道这件事情。 并且我还在安慰别人鼓起勇气面对生活。我不喜欢把抱怨挂在嘴边,懦弱的表现。 我的正常的生活学习工作娱乐都没有受到影响。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胡思乱想。 我早就学会了坚强。  我见爷爷的最后一面是和小沫一起的,走的时候我能从爷爷的眼神当中看出些什么,也许和我想的一样——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面。

 

我不需要安慰,我能够独立面对这一切。 没有死亡,生也就没有意义。对于未知,人类永远表现出不安与恐惧,我想我的种种情感都来自于此。 我说不清我在伤心什么,我也说不清我怀念什么,我说不清我对爷爷的这种感情在死亡面前应该如何变化,我知道的是,无论那未知是什么,爷爷已经在我的生命中深深的影响了我,而我也庆幸我有如此的一个好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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