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1·地铁
早晚高峰的地铁,无非两种人,已上车的和未上车的:已上车的人喘一口气感叹虽然经历千辛万苦但终究是上车了,未上车的人想尽办法希望挤上车,其中不乏插队加塞之流。道理很简单,就这么大空间,更多人要上车,车上人就更挤。
于是,阐明背景之后的较量就在此展开。每到车站,开门瞬间车里人都在喊别挤了上不来了等下趟而车外人不做声伸手抓住车内金属杆使尽力气拉动手臂。亲历的6号线车门处的横杆已经微微弯曲的角度足矣证明早高峰人们的努力。
而当下一站到来,上一站默不作声的汉子此刻也化作“别挤了上不来了等下趟”的角色,拒绝着与自己命运相似的人们。
那一道门,就是分割两种对立世界的分界线。
片段2·学区房
张总今年43岁,公司在CBD,孩子6岁,辛辛苦苦打拼20年终于成为别人眼中的功成名就,更大的希望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于是,子女教育成为张总的人生另一件大事。李姐今年30,在CBD楼下卖煎饼,虽然日子苦但比在老家赚得多。今年她7岁的孩子也要上小学了。她一边听到电话里来自家乡父母说村里小学今年就能报名,一边熟练完成了手上的煎饼递到了面前略有愁容的张总手里,吃完煎饼张总就要去中介完成学区房的过户,大量资金投入学期房使得张总资金的流动性大大降低,他正在衡量这样的选择是否正确。
而转念,张总想想周边圈子的孩子,都是在海淀依靠学区房顺利赢在了起跑线上,自已也宽慰了不少。李姐早上卖完煎饼拿出手机,微信朋友圈里又是“凭什么农民工子弟不能上学”之类的月经贴。
张总坚信那一纸房契,即是他家孩子赢在起跑线上的门票。
片段3·“低端人口”
上周大兴一场大火,烧掉了北京无数人对未来的希望。他们喜迎产业升级人口疏解,在寒冬的夜晚流落街头也要维持现代化大北京的建设。而恰巧的是,我所购房屋刚刚完成精装修交付,大量空房亟待出租,于是乎似乎有些值得被同情的“低端人口”流入。业主群里立即炸了,甚至风头一度从对于开发商辣鸡交付质量的讨伐转向如何避免“低端人口”的涌入。
讨伐的理由无非: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他们脏乱差素质低;他们带着虱子蟑螂就进来了;他们会占用公共空间;他们会抽烟吐痰等等似有似无的戏码。
晚上睡前刷微博刷新闻,他们依然会义愤填膺地怒斥政府的过激与社会的冷漠。
感悟·坚固的壁垒
作为任何一个普通人,我们自然会发出对于弱者的怜悯和同情。看到新闻中地铁的拥挤我们自然会说里面的再让一让多上几个、大家都是要上班的;看到新闻里穷人的孩子没学上我们也会正义地点评政府不作为;看到因为无妄之灾而流落街头我们也自然会发声讨伐。
但当这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情况似乎又合情合理地再次反转:我辛辛苦苦拼了老命差点胳膊脱臼才上了车,凭什么再次努力让位于你;我半辈子打拼几度起伏终获成功,我的孩子为什么要和你的孩子共享一个教室;我集中了父辈之力终于买得起的房子,小区里为什么要有这样的邻居。
所以,社会就是这样现实而残酷,如果卖煎饼的李姐轻轻松松能和半生打拼的张总成为家长会上的同桌,那你让仍然坚持打拼以张总为目标的年轻人怎么想。所有人努力和拼搏的,无非是脱离自己周边的圈子,打破一层层壁垒成为可以反过头来回看自己之前阶层的人。然后,虽然残酷但却现实的是,他们会回过头加固这个壁垒,以抵御更多曾经的自己。
这壁垒,可能是地铁开门瞬间车厢内人的后背、也可能是海淀区一个十几平米的钢筋水泥、亦或是一小群人对于“我们”和“你们”由于手中是否握有房产而带来的相互认同。
只不过,这壁垒似乎越来越坚固了。